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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賭一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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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賭一把

夏鳶蝶話聲落後。

兩人之間,夜色籠罩的長廊裏忽然死寂下來。

如果不是游烈漆晦眸子失神卻又本能緊攫著她的眼神,就俯睨在咫尺間,不許她移開半分,那夏鳶蝶可能都要以為他是沒聽到她的話。

無比漫長的幾秒。

夏鳶蝶看見,近在咫尺的,男生修長脖頸上的喉結緩慢深滾了下,然後游烈退了退身,像要躲開她的呼吸。

“夏鳶蝶…”他聲音無端地啞,像是玩笑,又從胸腔裏低低悶悶地帶著顫。

“山裏跑出來的野狐貍,膽子都像你這樣大嗎。”

夏鳶蝶一眼不眨地望著他:“我沒有和你開玩笑。”

“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。”

“不知道,也不重要,以前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但今晚忽然想賭一把。”夏鳶蝶望著他,忽地,少女唇角輕翹,露出一個涼淡的笑。

狐貍的眼神快要戳到他心底去,“游烈,你會讓我輸嗎?”

“……”

薄薄的黑襯衫沒藏住,游烈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下。

他回眸看她的那個眼神接近兇了:

“但我不想讓你上桌。”

“我已經在了。”

小狐貍垂下眼角,虛扣著細白的指尖,在他腰側劃過一圈,然後拍在自己的手腕上。

“看到了嗎?”

少女勾回眸子,輕聲問他。

游烈銳垂的眼角微抖了下:“什麽?”

“線。”

夏鳶蝶似乎也覺著自己這樣太幼稚,忍不住很淡地笑了下。

狐貍眼尾就溫軟垂彎下來一點:“已經拴好了,解不開。你就算不想,我也會一直拽著你的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游烈啞然在仰起臉來看他的少女的眸裏。

那是一片填滿世界的靜謐,在月色下晃著溫柔溺人的淺光,游烈難以自拔地沈溺。直到她眼底的情緒像沁漫過他的春日的湖,他一下子驚醒,聽見心跳不知何時蓋過樓外鼓噪的轟鳴。

游烈長睫垂過眸去。

像是繳械似的,他低哂了聲,說了句什麽。

恰逢樓外音響震人,給那句話聲蓋了過去,夏鳶蝶沒聽清,蹙起眉心歪頭靠近他下頜:“你說什麽?”

游烈緩下情緒,慢條斯理地瞥過她,“我說,敗給你了,狐貍。”

“……”

女孩意外地轉回臉。

她剛想說話,敞開的窗外又炸響了一聲發瘋似的尖鳴。

游烈眉尾一擡,還未褪笑意的眸子裏劃上點冷淡的厭倦。

“去閣樓吧,這裏太吵了。”游烈轉過身,下意識要扣住夏鳶蝶的手腕,在觸及之前他才忽地一停。

過了兩秒,那人像是自嘲地笑了下,他虛握起指節:“牽好你的繩,狐貍。”

夏鳶蝶眨了眨眼,當沒察覺他伸出來又插回褲袋的手,跟了上去。

兩人一直上到這棟偏隅小樓最頂上的閣樓裏。

上來前夏鳶蝶並不知道,頂層閣樓上是一片幾乎全景的天窗。別墅區附近沒有高樓,風景無遮無攔,踏上來第一眼,就能望盡了遠處曠野外星光密布的長夜。

一塊看不清花紋的羊絨毯上,隔著兩把椅子和一張小木幾。

游烈上來後就等在樓梯旁,靠著墻角看她:“想坐嗎?”

夏鳶蝶機警回眸:“做什麽。”

游烈一怔,回過神後,他低低嗤聲笑了。

那人走到椅子後,看著就很沈的實木藤椅被他單手拎起,輕巧隨意地向後一拖,然後修長五指勾著冷白的月色,在椅背上輕拍了拍。

他神色倦怠帶笑地挑起眼,“不坐就算了。”

夏鳶蝶:“……”

她走路半晚,又折騰著找他,當然要坐。

在她之後,游烈也在另一張椅裏坐下來。

他懶洋洋提起長腿,搭在膝上,側拄著扶手撐起下頜,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情緒地眺在長窗外的夜色裏。

樓外依然吵鬧,但看著遠野的星空和夜色,夏鳶蝶又覺著世界好像都安靜下來了。

兩人間很久很久的安靜過後。

游烈在某一刻,沒什麽征兆地,聲音低低地開了口:“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。”

夏鳶蝶回過頭:“和阿姨有關嗎?”

“…嗯。”

游烈並不意外狐貍的敏銳,他淡淡闔下睫,“她的生日。”

夏鳶蝶頓了下,在窗外震耳的喧囂歡鬧裏,她心口卻莫名有根刺紮進去了的感覺。

“沒人記得了。”

游烈低繾著聲,自嘲卻冷淡地笑了,“也對,她已經離開十一年了,誰還會記得。”

那根刺楔得深了些。

夏鳶蝶皺起眉:“阿姨的離開,不是一場意外嗎?”

“是意外,但也是……原本不會發生的意外。”

夏鳶蝶不解回眸。

游烈低垂著眼,不再看那片星光月野:“她是個理想主義者,徹頭徹尾的。為了愛情結婚,為了愛情放棄了她的星空,為了愛情將自己困在一個房子裏……可惜她愛上的人,骨子裏就是個視利益重於一切的商人。”

“結婚沒兩年,游懷瑾下海的生意有了起色,他開始流連酒局,夜不歸宿,各種小報上的桃色新聞傳得滿天飛的時候,她一個人守著家裏殘羹冷炙,孤燈夜明。”

“哦,也不是一個人,”游烈想起什麽,嘲弄地勾了下唇角。

他擡頭時,窗外的燈火掠過他漆黑的眸子,在裏面灼下冰冷的光色,“還有一個他留給她的孩子。”

夏鳶蝶心口那根刺楔入更深,疼得她蹙眉,無聲咬緊了唇。

游烈淡著焦點,仍是譏嘲:“那年給他做人物專訪的雲歡成了最後一根稻草——壓倒的不是她,是我。”

“我看夠了她夜夜坐在客廳垂淚還要在我面前裝作沒事的假笑,看夠了那些女人挑釁她發來的照片和消息,更看夠了游懷瑾虛與委蛇家庭美滿的嘴臉——”

“那年是我拿刀抵著這,”游烈在頸動脈前漠然一劃,“逼他們離的婚。”

夏鳶蝶一驚,瞬間繃直了腰背,回頭。

大概是被女孩難得驚慌的眼神觸及,游烈眸裏的冷意稍融。

他淡淡牽了下唇:“別怕,我只是故意嚇他們。”

“我知道他們那時候的婚姻本來就岌岌可危,是她一次又一次心軟,只要給她一個借口,我就能把她從那死水一樣叫人絕望的生活裏拯救出來……”

游烈的聲音忽然啞了。

就像那雙漆眸裏的光忽然黯淡。

他睫瞼一顫,闔下去:“我以為,我是在把她拯救出來。”

“——”

夏鳶蝶忽然預料到什麽,驚駭的情緒如過電,從她脖頸一直炸到腳踝,雞皮疙瘩在游烈沙啞近慟的聲線裏顫栗著跳出來。

而就像她預料的,她聽見他聲音顫啞。

“離婚的第二個月,她終於可以不再配合他一切家庭美滿的假象,只專註於自己的生活和工作。她出差了,和同事一起坐上了那班飛往南美洲的飛機。”

“走之前她說她要去智利和秘魯的交界,去給我拍最浩瀚的宇宙星海。讓她的兒子知道她曾經做的是多浪漫的事。”

“她走了。”

“再也沒有回來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夏鳶蝶僵在那只椅子裏。

雞皮疙瘩無法壓下去,像身體靈魂全在驚栗。

她知道這時候她該說出口的是,“那不是你的錯”,“你也沒有料到”,“你是為她好”,“那只是一場意外而已”。

但她更知道這些話對已經審判了自己不知年月的游烈來說,有多蒼白無力。

樓內死寂。

樓外震耳欲聾。

那極致詭異的安靜與噪聲裏,游烈慢慢擡起眸,他朝她牽了下唇角,但那個眼神難過得無法稱之為笑。

他低聲問她。

“狐貍,你說……游懷瑾和我,到底誰更該死。”

“——!”

那根刺終於楔到了底。

一切柔軟的,理性的,能夠思考的東西都被它穿透、刺破,風像從夜色中空曠的遠野裏灌進心口,冰冷又淒厲。

夏鳶蝶的理智都凝住了,她也不想聽它的。

於是循著本能,女孩起身,繞過椅子和木幾,她走到頹然坐在那兒、卻好像隨時都要落入他身後無邊深淵裏的游烈面前,她伸出手——

很輕的,少女微微冰涼的手,捂在他的雙耳旁。

樓外瘋癲鼓噪,歡笑怒罵,來自整個世界的吵鬧和噪音都被女孩輕軟的手隔在朦朧之外——

游烈無聲闔上隱隱迫紅的眼瞼。

“游烈,”她輕顫著聲帶,“你只是在那時候盡你所能地愛她了,盡力有什麽錯呢。”

“我相信,那個活在你記憶裏的阿姨心軟,溫柔,善良……你身上美好的一切都來自她,那樣的她即便是在最後一刻,也一定沒有責怪過你。”

“如果沒有我,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智利。”游烈嘶啞著聲音,像笑,又像埋藏的慟哭,“夏鳶蝶,你告訴我,什麽樣的孩子會送自己媽媽去死?”

“不,你沒有——你送她去的只是她夢想所在的地方。”

夏鳶蝶低頭:“意外不固定何時何地,是你幫她離開了那個牢籠,你讓她看見了她一生都為之向往的浩瀚宇宙。”

“那是她的夢想,游烈,你知道夢想如果能夠擁有,那是怎樣的東西。”

“我不知道阿姨是怎樣想,但如果是我,只要方向是我心之所願的,那即便沒有抵達,即便倒在了走向它的路上,至少我不會後悔——因為我這一生盡我所能,只為離它再近一步。”

“……”

在眼底的顫栗和掙紮裏,游烈被少女輕擁住。

她攏著他修長的後頸和寬淩的肩,俯下身,女孩的長馬尾從肩頭滑下,襯著雪白的膚色將游烈眼前的晦暗遮住。

闔上眼,那是一片燈火似的溫柔。

游烈在一片漆黑裏走了許多年。直到某天,他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,從無邊的昏暗裏走來,一步一步,最後她獨自穿過了那片將他一人困鎖經年的迷霧——

於是大霧終散。

在最後一步的懸崖邊,她將他拉回身前。

臨近十一點,樓外的音響終於啞了火。

轟趴散場,夏鳶蝶和慢慢平靜下來的游烈一起下了閣樓。二樓裏空蕩,常涵雨早不見了,兩人一直下到閣樓下的大堂裏,在沙發上見到還沒離開的年輕男女。

還是夏鳶蝶上樓前遇見的那對。

只是這會兒,女人上身的外套半脫半掛,整個人都坐在男人懷裏,一副無骨似的水蛇模樣,場面暧昧又澀'情。

游烈下樓時眼尾一掃,餘光瞥見,他就本能停了長腿,將跟在後面下來的女孩往他身後的影子裏攏了下。

那邊沙發上女人的目光也落過來,一邊和男人舌吻一邊給了游烈一個媚眼如絲的勾引。

游烈冷淡厭倦地皺了下眉。

“怎麽了?”

被他單手攔在身後,夏鳶蝶不解地想要探身。

“…沒事。”

游烈壓低聲,轉過來,清雋眉眼間多了分抑著的躁戾。

他現在很後悔了,明知道夏鳶蝶在家裏就有可能下樓,他不該把這樣一群亂七八糟的人帶到她眼前來。

“別看,我們直接出去。”游烈低聲說著,擡起的胳膊虛攏在女孩身後,將人往閣樓外帶。

游烈用身影攔著的方向,夏鳶蝶眨了下眼就恍然。

她對無關人的艷'事也沒有興趣,就順從地低垂了睫瞼,跟在游烈身旁往外。

偏偏有人不識趣。

沙發上,微微後仰的年輕男人將身上的女人往旁邊一攔,歪過臉,有些黏膩的眼神從被游烈側影攔了大半、但還是能看到的微微曳起的絲絨紅裙上勾過。

他側靠著沙發扶手,吹了聲口哨。

“可以啊游少,無縫銜接,還這麽久,體力牛逼啊?怎麽著,新上去的這個女同學對你胃口?”

“——”

游烈踏過地毯的長腿驀地一止。

長褲下薄肌緊繃,像割開了夜色的銳利筆直的線。

夏鳶蝶沒聽懂,但她看得出來,對方沒說什麽人話。

因為游烈的眼神一下子冷得駭人。

但他還是將夏鳶蝶帶到了樓外,到最後也藏她嚴絲合縫,沒給那邊沙發上多看一眼。

樓外夜色氤氳。

夏鳶蝶剛想下臺階,就被游烈喊了聲:“狐貍。”

“?”

夏鳶蝶茫然回眸。

“等我兩分鐘,”游烈插兜,往樓裏側了下身,他眼底抑著沈冷,但轉回來時望著階下的女孩只有溫和低繾。

“我很快回來。”

夏鳶蝶遲疑地要擡手,但最後還是停住了。

“好,”夏鳶蝶猶豫了下,指前面,“那我一邊走,一邊等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女孩轉過身。

游烈就冷了臉。他扭頭進到樓內,一步未停,邊挽起襯衫袖子邊徑直到沙發前,垂手拎起——

“啊!”

女人受驚的尖叫從身後的閣樓大堂裏傳來。

夏鳶蝶頓了下,沒聽到似的,繼續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去。

此時,大堂裏。

男人狼狽地從柔軟的手工地毯上側臥起身,擦了下血腥味的嘴角,他坐起來,扶著膝笑了:“不是吧游少,這麽開不起玩笑?”

游烈將揭開的襯衫袖口放下,冷冰冰地垂睨過他。

“誰給你臉開她的玩笑。”

“噢,”男人支了支眼,往樓外一眺,“難怪我說眼生呢,看來這個跟今晚來的人都不一樣,游少是想藏起來的?”

他笑著起身,拍了拍西褲上的浮灰:“她不會就是,讓你之前在學校裏揍了丁嘉致的那個女生吧?”

“——”

游烈原本已經準備離開了。

這一步他停得兀然,掛冷側瞥的眼尾如封喉的薄刃。

男人的笑叫他一眼釘住,幾乎維系不住。就那麽一兩秒間,男人幾乎在面前這個尚比他小了幾歲的大少爺眼神裏,感受到類似殺氣的冷。

“我知道你和丁家走得近,但管好你的嘴。”

游烈望著男人,幾秒後才將情緒慢慢壓回,他漠然地提了下唇角,“你要是喝大了,管不住,那就我幫你管。家裏泳池夠大,水也管飽,我不介意摁你進去灌一晚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那個冷漠陰郁的眼神下,讓男人覺著面前的少年話裏竟沒半點恐嚇作假。

瘋子。

男人心裏咒罵著,但還是收斂了,一句話沒說,直等到游烈轉身走到樓外。

後花園的轟趴散了大半。

一地狼藉。

夏鳶蝶繞過地上看不出本相的雜物,一邊蹙眉打量著草坪裏花園裏的食物和空瓶,一邊走到路中。

然後她才發現,還有一撥人沒有離開。

偏偏還都是新德中學的。

察覺的第一秒,夏鳶蝶就想轉身退回去,可惜已經晚了一拍。

“你看我就說她在!”紮堆的幾人裏有個之前坐在高騰身旁的男生,一眼摟見了夜色裏穿著啞光似的絲絨長裙的女孩,興奮地朝這邊轉來,“夏鳶蝶!大家都是同學哎,你都不過來跟他們打個招呼嗎?”

“……”

夏鳶蝶微蹙起眉,有些淡漠地站在人群外。

其實在她與丁懷晴的事情和游烈與丁嘉致的事情接連發生後,學校裏已經沒人敢找她不愉快了。但今晚大概是一群智障青年high瘋了,理智都不存幾分,也不能指望他們能用腦子思考。

反正很快散場,忍他們一會兒,總好過鬧得更大。

夏鳶蝶想著,漫步走過去,視線在他們中間游過。

常涵雨不在裏面。看這些人神情,也不像是有聽常涵雨說過什麽的樣子。

女孩稍安下心,眼睫也垂回去。

她還是停在人群之外,在臨近的一張長桌旁,選了一把還能坐人的椅子,攏著白皙纖瘦的胳膊坐了進去。

即便花園裏四處是提前大手筆布置的電采暖器,一個個覆古銅路燈似的杵在花叢旁和露臺上,但還是抵不住冷意像降了霜似的襲來。

夏鳶蝶心裏巴望這群人趕緊離開,但事與願違——

一個個反倒是緊盯著她看。

“不愧是三好生啊,人是真高冷,連句話都不願張口的。”

“要真是好學生,跑來烈哥家的轟趴上幹什麽,還不是圖謀不軌?可惜了,圖謀也沒用,找了人一晚上,連根頭發絲都沒見著吧。”

“哎,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三好生長得好看啊?”

“我哪有!”

“不過講真的,之前她戴黑眼鏡還紮雙辮,光覺著土氣了,都沒註意她底子這麽漂亮哎。”

“之前我就說她白,你們還不承認。”

“嘖嘖你們這些男生啊,我算是看透了,剛開始覺得人醜叫人家小乞丐貧困生,現在又成三好生了是吧?真不要臉。”

“沒辦法,確實好看嘛哈哈哈……”

夜風將那堆人裏的調笑議論一潮一潮拂了過來。

夏鳶蝶垂著眼抱著胳膊,當沒聽見。

她今晚走了那麽遠又耗了太多情緒,實在是太累了,這會兒眼皮都要往下跌,哪還翻得出半點力氣和他們做戲?

要不然,就假裝離開,去別墅外躲一躲,等他們走了再回來?

夏鳶蝶正想著,餘光瞥見一道影子帶著身後的起哄聲走過來。

少女有些厭煩地,從椅裏起身,不等那個男生來到面前朝她展現他的自信笑容,長馬尾松散飄飄的女孩已經沒表情地掠過他肩旁。

“?”男生笑容僵住,扭頭。

夏鳶蝶路過圍了後花園露臺空地的學生們。

“哎,別急著走啊。”有個男生反應過來,連忙攔到了她身前。

夏鳶蝶抱著胳膊一停,提眸:“有事嗎同學?”

女孩聲音和在學校裏差不多,溫吞,柔軟,沒什麽攻擊性的樣子。

“沒事就不能聊聊天啦?都是同學哎,這麽生疏幹什麽?你沒聽老師說嗎,高中同學可是最後一批能做朋友的同學了。”男生笑嘻嘻地朝她眨眼。

夏鳶蝶慢慢呼出口氣,眼角按捺著彎下來:“抱歉,但我不太想和你做朋友呢,能請你讓一下嗎?”

在她被冷得忍不住動手給他那張嬉皮笑臉摁在旁邊樹上之前。

男生顯然沒有讀懂女孩眼底這點涼淡的情緒暗示。

後面的看熱鬧和起哄聲裏,他變本加厲地往前湊了湊,擡手要捋女孩垂過肩前的一縷頭發:“別這麽放不開嘛,來都來了,還是坐下來再玩會兒唄?”

“你那只手如果不想要了——”

一個沈涼低啞的聲線劃破夜色,驟至眾人耳邊。

意外或驚怔的回頭裏,游烈從小閣樓的方向踏過階下光影,上了露臺。黑色襯衫勾起淩冽的線條,臂彎間還勾著條薄毯。

他一步未停,走到夏鳶蝶和那個男生面前。

眼尾懶耷著,游烈一擡手腕,“啪。”

男生僵住的手被他毫不客氣地拍了開,人都跟著退了兩步才停住。

游烈想將毯子給夏鳶蝶直接披上,但停頓了下,他最後還是只將它遞到她手邊:“幹凈的。”

“…謝謝。”

夏鳶蝶接過去,披蓋上肩。

還帶著他一絲若有若無的體溫和氣息的薄毯,覆上來就將冷得麻木的肩頭裹出溫暖的觸感。

到此刻,見女孩眉眼間霜冷的情緒消融,游烈才松下了眼神。

跟著他擡眸,冷冰冰地望向被他拍開手的男生。

男生回過神,對著這場面一時驚駭又尷尬:“烈哥你,你認識她啊?”

“我不認識,你認識?”游烈側前散漫地走了一兩步,踏到那男生面前,他居高臨下地睨著漆黑的眼,聲音倦怠冷淡。

“滾。”

像是被什麽情緒給嚇著了,男生臉色一白,身形不穩地退了幾步,轉身就不管不顧地往穿堂的前院跑了。

游烈淡斂下眉目,頓了下,回頭看向其餘人。

和不久前的嘰嘰喳喳截然相反,這會兒一幫人有一個算一個,噤若寒蟬呆若木雞,收到游烈一個淡淡的眼神掃視後,其中有人板正得都快站個立定軍姿了。

游烈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:“還不走,是等我送,還是準備今晚就在我家睡?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寒風過院。

眾人裏幾個齊刷刷搖了搖頭,紛紛就收拾東西找外套地哄鬧著散開,比較齊備地已經迫不及待去追前面跑了的那個了。

但不乏,總有人好奇的視線往披著薄毯的少女身上落。

夏鳶蝶自然察覺得到,她猶豫了下。

趁游烈回身,她朝他微微歪了下頭,同時用其他人聽得見的話聲:“謝謝你的毯子,等明天上學,我帶給你。”

游烈一停,攫著她身影的漆眸裏有些意味不明。

夏鳶蝶一時奇怪,她覺得游烈今晚開始看她的眼神,情緒,好像都有一點藏得很深的、不明顯的,但又無法忽視的變化。

但她實在太困了,這些苦惱的問題還是留給明天。

這樣想著,女孩輕巧地點了下頭:“那我回去了,晚安。”

說完,少女轉身。

“——”

很輕的一個聲音。

卻瞬間拉住了露臺上四面八方所有假裝在收拾東西的人的註意力。

是游烈抽手,握住了夏鳶蝶纖細的手腕。

夏鳶蝶一僵。

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不出意料地,就聽游烈懶怠低啞的聲音,縈繞進采暖銅燈溫柔的燈光裏,低得繾綣勾人。

“你就住這,還想去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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